(七)冰山
“其他勿曉得,宋朝時老婆謀殺親夫額雙釘案,我是聽過。小時候聽阿拉屋裡廂阿姨悄悄和伊幾個小姐妹講額。唉,真造孽呀!那老婆,為和伊姘頭雙宿雙栖,不惜謀害親夫,竟趁自噶老頭子酒醉不省人事之際,把一枚大釘子釘進老頭子腦袋裡!想想——,啊呀呀,呸呸呸,不講這些觸黴頭額事了!都是侬,看看,叫侬帶到哪個爪哇島去了?!”
“侬呀,侬豬八戒倒打一耙!人家還不是為了給侬打比方呀!好啦,話講回來,我格人,絕對有原則!其實呀,哪怕我再愛伊,伊也随時可以跟我提分手!而且,我保證,哪怕心如刀絞,在被窩裡哭得翻江倒海,也會眉頭都不會眨一下,揮揮手,給伊自由!我有格能力,有格魄力,有格自信!前提是,伊決不能騙我,決不能占着碗裡廂額,蹭着鍋裡廂額!我呀,最讨厭最恨人家搞七撚三,被人家欺騙——當杠都!”
王眉娥聞言,心裡不是滋味。
心裡掙紮一番後,王眉娥試探道:“林林,侬勿要疑神疑鬼額!侬如果後悔了,侬要是放不下伊,侬,現在完全還來得及!侬沒嫁,伊也還沒娶,笃定絕對還——來得及!”
“眉眉,唉,不可能——”林茜草臉上頓時陰沉下來,幽幽地,“不可能!我和伊,永遠不可能了!”
“為啥?林林,從國慶節那次,我就一直想問,但,一直不敢問。現在,我要大起膽子問一句,為啥,侬為啥,放棄了伊?”
林茜草,沒吱聲。
“伊比菜包子高大,比菜包子能唱會跳,比菜包子聰明,比菜包子力氣大,比菜包子英俊排場有派頭!可是,為啥,侬最終選擇了菜包子,而不是伊?我一直覺得,侬會後悔,侬将來一定會後悔額!作為侬在塔裡木最要好朋友,我覺得,我有義務提醒侬,千萬不能做侬今後悔斷腸額事!”王眉娥直視着她,口氣咄咄逼人。
林茜草,還是沒吭氣。
王眉娥用爐鈎劃上了爐門,站起來,伸了個懶腰,笑道:“一吃飽,又覺得困了!格大冷天,還是躺被窩裡最享福。也不曉得黑非洲、叽嘎伊那鑽哪裡去了!”說罷,走到自己床前,拉開堆成一堆的被子,舒舒服服躺進去。
“高大、漂亮、排場,會唱會跳,有啥用場?能當大米飯大肉恰?!伊那呀,能去哪?不是沙包鴻溝、空蕩蕩額桑樹林,就是去場部了。還能去埃米達?對了,藍葉香、姜問梅伊那好像去十連找上海老鄉了。格塔塔裡,大冬天額塔塔裡,有啥好逛?又不是南京路!又不是外灘!”林茜草收拾了床上的一堆東西後,鑽進自己的被窩裡,手臂支在枕頭上,側臉朝向王眉娥一邊,不屑地笑道。
“沒啥好逛額,侬又為啥去了場部?而且,幾乎禮拜天隻要休息,侬和菜包子就少不了去逛場部?”
“哦喲喲,格灰塌塌、灰不龍松額場部有啥好逛?阿拉并不是去逛場部!隻不過,要麼是去買東西,場部百貨商店,是比阿拉連隊小商店額東西多些;要麼是去場部郵電局取包裹,伊屋裡廂,給伊寄大包小包東西,那是勤得來!要麼是去改善生活,去招待所大食堂恰飯!招待所從去年開始也對外營業了,沒有糧票,隻要多掏點鈔票,也能恰到大米飯白面馍!還能恰到紅燒肉、皮牙子炒回鍋肉,皮牙子炒雞蛋!菜包子格點,我蠻欣賞額,花起鈔票來,眼睛都不眨,大方得來!”林茜草的聲音裡,透着壓抑不住的得意。
王眉娥輕輕歎了口氣,屋裡一時沉默了。
半晌,王眉娥也側過臉,向着林茜草正色道:“侬想清爽了,侬真放棄了哈薩克?真不後悔?真不害怕别人把伊搶去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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