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野是個大嘴巴,才一天功夫,船上的兵士等便都知道我是沈瑜之妻,紛紛稱呼我為沈夫人。
這稱呼新鮮,我也不做辯駁,任由他們混叫。我以為自己總是孤零零的一人,以梅華之名求存,可安上這沈字,忽覺孤冷之中多了一絲溫暖和慰藉。
我對沈瑜說:“了了江北的事,我們就呆在江北吧,随意找個差事,遠離京都,接回婆婆,粗茶淡飯的過一輩子。你可會嫌我斷了你的仕途?”
沈瑜笑道:“你看我像有仕途前程的人嗎?在江北,我可以去做個自由自在的教書先生。”
他的語氣裡沒有怨恨和不甘,仿佛旁人的陷害和為難與他無關。
“我以為,你總會怨恨一些人,總會心有不甘,因為我曾經也這樣想過。”
沈瑜用袖口拂去我發髻上的雨水,道:“婳兒,我也曾怨恨過,不過君子不以物喜,不以己悲,超然物外,一切就都沒什麼好怨恨的了。如同遇這雨水,于我們來說,江上行船不便,江北洪澇加重,可對于别地百姓來說卻是甘霖。有得有失,是尋常事,若有你在,去哪裡都使得,失去什麼都不怕。”
我笑了笑:“你這樣穩妥一個人,這話卻說的輕巧與早了,我問你,若有一日…”我說到這裡忽然住嘴:“不會有那樣一日的。”
若有一日,在我和道義之間做選擇,我想我會成全他的道義。
我岔開話題,道:“江上起霧了。”
四人朝我們走了過來,陳翁道:“風雨也馬上要來了!”
齊斌歪在星野身上,此刻怕是比杜陵還要虛弱:“哎,這暈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啊,我要下船,我要下船。”
杜陵淡淡道:“快了,過了今夜,就能靠岸。”
星野詫異的看向杜陵,他似乎精神好了些,星野道:“看來魚湯沒白喝,知道安慰人了。”
“此前是我狹隘,視齊兄與那些人為一流,是我的過錯,向齊兄賠禮。”他說完拱手。
齊斌道:“那不重要,重要的是,我快不行了。”
夜色緩緩鋪開,船如同一炳黑色的劍破開江面,忽然聽到有人喊道:“有水賊上船!”
黑夜裡傳來沈瑜冷靜的命令聲:“備戰!”
陳翁一揮手,忽從客艙中沖出一隊兵士,朝船舷靠攏,用長槍阻擋那些爬上來的人,一時間打鬥有些激烈。
我忽聽到鑿船的響聲,對陳翁道:“有人在船底,想把船鑿穿!”
星野放開齊斌站了出來:“這裡我水性最好,我帶一隊人下去看看!”
齊斌拉住他又放手:“小心。”
他點頭,帶着人跳入水中,杜陵道:“我帶人去艙底防備!”
就在此時,一支箭破空而來,這些人,身上除了刀劍,竟還綁着小型弓弩,陳翁被刺中肩膀,忍痛揮開長刀:“該死的水賊刺客!”
暫時無人上船,沈瑜道:“婳兒,帶齊兄和陳翁進去暫避,這裡有我就行。”
我看看被人擠的東倒西歪的齊斌和歪歪倒倒的陳翁,對他點點頭。一手攙着齊斌,一手拖着陳翁進艙關門。
外面盡是慘叫聲,這無邊的夜忽然顯得那麼長,我忽然想起也是那樣一個長夜,我被人沉到水底,不由得心生恐懼。
齊斌拉住我的肩膀道:“你在發抖,沒事吧,沈兄在外面顧不上你,你和陳翁的安全我來負責。”陳翁歪在船壁上,道:“聽聲音,變小了,該是殺盡了。”
“可是鑿船聲還在,而且不止一處!”我握住匕首,“若是他們把船鑿穿,那些糧食就保不住了,這才是他們的目的,外面隻是聲東擊西而已。”
齊斌撐着坐起來,“我去幫杜陵!”
我一把拉住他,指了指我們所在的艙底,竟也有鑿船聲!“我去找沈瑜,派人下水支援星野!”齊斌說道!
他沒走兩步就有些無力支撐,我拉住他,“我去!”
我找到沈瑜的時候,他正擊殺了一名水賊,“水賊衆多,我們人手不夠,水下鑿船水淹糧食才是他們的目的。”
沈瑜道:“我帶人下水,這裡交給你,小心!”
他将佩劍塞給我:“會殺人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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