倪素将帕子放回盆裡,走到他面前,伸手去解他的衣帶,見他要擡手,她立時道:“你不要動。”
徐鶴雪才要擡起的手又落下,乖乖地站着不動了。
倪素将他外面的衣袍脫下來,“我先給你擦一擦臉,一會兒你再用另一鍋水擦身。”
說着,她擡起頭,“要不然,我再給你洗一下頭發吧?”
“阿喜,這些我自己可以。”
徐鶴雪輕聲道。
“可是我想給你洗。”
倪素說。
徐鶴雪抿唇,“嗯”了一聲。
外面的日光強烈了一些,淺金的顔色鋪來檐廊,襯得屋中蠟燭的光就更弱了些,倪素給徐鶴雪擦過臉,就讓徐鶴雪在一張窄小的竹榻上躺下來,她坐在床沿,讓他枕在自己的腿上。
“會不會弄濕你的衣裳?”
徐鶴雪望着她。
倪素一邊拆他的發髻,一邊扯着唇角說,“濕了就濕了啊,又不是沒有衣裳可以換。”
徐鶴雪枕着她的腿,有些局促,但她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梳理着他的頭發,他心中又覺得有些安甯。
倪素用葫蘆瓢舀柳葉水起來浸濕他的頭發,發現他一雙眼睛在盯着她看,她故意用濕潤的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臉頰,“看什麼?”
徐鶴雪不說話。
水聲滴滴答答的,倪素一邊為他洗頭發,一邊說,“我聽說,何公子是以舉人的身份,被人舉薦入官的,如今在光甯府裡做事,從前他與那麼多讀書人在登聞院為我兄長受刑伸冤,那時,你對我說,不要難過,也不要心灰意冷,我想到的公道,有人與我一樣想要。”
“你說,官場是冷的,但有些人的血,還是熱的。”
溫熱的柳葉水浸濕徐鶴雪的長發,倪素放下葫蘆瓢,“董耀的血是熱的,何公子他們所有牽連進這樁事中的人的血,都是熱的,我知道這世上本有很多溫暖和煦的人和事,可是我現在,真的有點冷。”
“阿喜,我卻不冷了。”
徐鶴雪望着她,“你也不要為我如此,這世上可惡的是人,可貴的也是人,正如我雖受冤而死,卻遇見你。”
“你與老師,都信我,為我,如今又有這些人肯為我重翻舊案,我在幽都冷了百年,如今卻覺得心中很熱。”
他說着,頓了一下,“可我卻不能看着他們為我走上絕路,都是寒窗苦讀數載才有今日的人,有些好不容易有了官身,若他們這樣的人活得長久一些,還有機會為更多的人,他們在,公
義就在,即便不能在廟堂,也在人心。”
倪素手中攏着他濕潤的長發,她忽然仰起頭,咬緊牙關,強行忍下忽然洶湧的酸澀,“那你呢?你的身後之名呢?”
究竟誰才能擦得幹淨?
“我不求了。”
水珠不斷順着徐鶴雪的發尾滴落在水盆裡,他說,“但我知道,你會為我求。”
倪素忍了又忍,低下頭來,手指穿插在他烏濃濕潤的長發之間,“是,不管你在哪裡,不管要多久,我這輩子,都為你求。”
“我們這些活着的人,是絕不會放棄的。”
淺金的日光落在徐鶴雪的身上,他身上還沒換下那身沾血的内袍,他枕在這個女子的膝上,“阿喜,若我在少年時遇見你,就好了。”
他禁不住吐露這樣的心事。
如果,沒有潘有芳的背叛,如果他的副将薛懷和所有跟随他的靖安軍将士都還活着,如果他的十九歲能夠安然地活。
他還是想要收複十三州,将丹丘胡人打得再不敢欺辱齊人百姓,他也想在那個時候遇見倪素。
他想帶她騎馬,與她踏青放紙鸢,甚至是回到她長大的雀縣去。
徐鶴雪忽然伸手扣住她的後頸,迫使她低下頭來。
他掌中的溫度猶如一捧雪裹附着她後頸的皮膚,輕柔的吻落在她的嘴唇。
日光淡薄,燭影綽綽。
水聲滴答又滴答,浸濕倪素的裙擺。
青穹背身站在門外,他系得松垮垮的頭巾被風卷到了檐廊外面去,光秃秃的腦袋暴露在冷風裡,他依舊動也不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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