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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頁(第1頁)

究竟是哪裡出了錯?為什麼會這樣?難道是車走錯了路?這裡不是國學院?疲憊與害怕成了催眠劑,好像趕緊睡着,就能擺脫眼前的噩夢。不知過了多久,他沉沉睡去,夢裡看到了外公家的别墅與花園,母親站在玫瑰海邊朝他笑:&ldo;臣臣,媽媽想回去。&rdo;後來,玫瑰海散出刺鼻的腥臭,像血浪一般像他湧來。他慌張地喊&ldo;媽媽救我&rdo;,母親卻面無表情地看着他,右手一揮,打掉了他奮力伸過去的小手。他大哭着醒來時,天已經亮了,一屋子小孩看着他,最高最瘦的清秀男孩沖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,又遞給他幾張紙,壓低聲音道:&ldo;不要哭了,把眼淚擦幹,不然他們會打死你。&rdo;他抽泣着接過紙,眼淚卻越擦越多。現在天光大亮,噩夢卻仍然在。看清屋裡的一切之後,心頭的恐懼隻增不減‐‐這裡哪裡是什麼宿舍,分明是電視裡見過的牢房!小孩們目露驚恐,瑟縮在一起,不願靠近,仿佛他是一顆炸彈,引燃之後将炸掉整個宿舍。遞紙的男孩輕輕歎氣,然後上前幾步,一邊幫他擦眼淚一邊說:&ldo;真的不要哭了,我不騙你。他們當真會把你往死裡打。如果你再哭,還會連累其他人。&rdo;後來,顧又臣才知道,男孩叫蘇銳,是這間宿舍的室長,而&ldo;他們&rdo;指的是教官,&ldo;其他人&rdo;是同一屋檐下的小孩。小孩們無法理解為什麼會被親生父母送到這種地方來,更無法理解為什麼明明沒有犯錯,卻要日複一日被打被罵。求生意識讓他們學會了忍耐與服從,面對教官毫無人性的怒火,所有人都噤若寒蟬。所以夜裡,當顧佑臣被踹進宿舍裡,他們才會一動不動地躺着,生怕教官打一個不過瘾,還要找出呼吸最急促的倒黴蛋洩憤。從這天起,顧佑臣人生中最陰暗的日子開始了。但也是在這一天,他遇見了生命裡最亮眼的光。國學院不按年齡分班,也不教授義務教育的課程。刺耳的鈴聲響起後,宿舍裡的孩子們迅速跑出門外,蘇銳碰了碰還呆立着的顧佑臣,喊道:&ldo;别愣着,跟上!&rdo;一晚上加半個早晨,顧佑臣還來不及消化看到聽到的一切,但他沒有時間思考,本能與害怕驅使着他跟随其他人跑出宿舍、跑出走廊、跑進炫目的晨光中。白日之下,理應無所遁形的黑暗卻四處彌漫。雖然跌跌撞撞跑到了集合地點,但顧佑臣還是遲到了,連同一路拉着他狂奔的蘇銳也沒能在規定時間内跑進隊伍。教官陰鸷的目光射來,顧佑臣努力調整呼吸,冷汗從脖頸與後背一股接一股往下淌,周圍環繞着詭異的安靜,他四肢不聽使喚地顫抖,頭埋得很低,不知道将因為&ldo;遲到&rdo;挨怎樣的懲罰。比他先受罰的是蘇銳。教官讓蘇銳出列,然後當着所有人的面,一手拎住蘇銳的衣服,将蘇銳高高提起,一手重重扇在蘇銳臉頰上。那是很響亮的一聲,顧佑臣驚懼地盯着頭偏向一邊的蘇銳,渾身抖得如篩糠。耳光沒有停下,教官扇了14下‐‐時至今日,辰又仍記得那個數字。扇過瘾後,教官将蘇銳摔在地上,厚重的牛皮靴踩在蘇銳臉上,又踢又碾,還踹蘇銳的身子,惡狠狠地罵道:&ldo;操,死娘炮,假妹,你丫不是長得好看嗎?老子踩爛你這張臉!&rdo;被蹂躏之時,蘇銳幾乎沒有發出什麼聲音,就像早就習慣,早就明白掙紮與叫喊隻能帶來更多痛苦。隊伍裡的小孩則個個目不斜視,連餘光都不敢往這邊瞟。遠處還有幾個班在整隊,其餘教官不僅不過來制止,反倒笑的笑,喝彩的喝彩,還有人吹起口哨。顧佑臣瞠目結舌看着眼前發生的暴行,腦子嗡嗡作響,無法思考。他不明白教官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蘇銳,也不明白别人為什麼笑。幾秒後,他突然沖了上去,奮力推開教官,死死抱住蘇銳,大聲喊道:&ldo;對不起!是我遲到了!請你不要打他!&rdo;四周陡然一靜,然後爆發出令人周身泛寒的笑聲。當教官的腳踹過來時,顧佑臣才意識到,自己剛才,似乎是管了&ldo;閑事&rdo;。教官邊踹邊罵:&ldo;不要打他?我操,行啊!老子還收拾不了你這小逼娃?&rdo;懷裡的蘇銳不停顫抖,不知道是因為痛還是害怕。顧佑臣自己也恐懼到了極點,但仍拼命壓着蘇銳,讓教官的拳打腳踢全落在自己背上。他沒有像昨夜那樣哭泣,疼痛已經占領了他的全部意識。快要承受不住時,教官将他拽起來,迎面就是一巴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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