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個得分情況。”晏望山坐在窗邊,點了點桌子,從程渺渺簡單的幾句話裡,他仿佛已經勾勒出了她的整個問題輪廓,看着她面前那張紙,目光也變得深邃。
“如若他年紀尚小,自會有人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。”
江照翊眨眨眼,聽的很認真。
“可若這惡人已是及冠甚至而立之年,那這樣的情況,便是少之又少。”
程渺渺若有所思,在紙張上剛畫的半座山丘上打了個叉。
“因為不論他們做什麼,總是會下意識被人們先定義為惡,根深蒂固的思想是很難瓦解的,這是一條漫漫長路,尋常惡人不是沒有那樣的想法,便是沒有那樣的耐心。”
不是沒有那樣的想法,便是沒有那樣的耐心。
所以洛半山屬于哪種呢?突然抛棄懷王棄暗投明,明知道皇帝不會相信他,也還是非要走這一條路,他是真的打算從善嗎?
不,他不是,他如果真心想要抛棄懷王,投向皇帝一黨,就不會選擇去挾持她,去跟乾安侯府做交換。
他已經是強弩之末,走投無路。
他的向善隻是假象,他既沒有耐心,也沒有想法。
那他是要做什麼呢?
“不過,他若想真心從善,那還有另一條路。”晏望山凝望窗外春景,剛剛被驚飛的鳥兒竟不知何時又飛了回來,成雙成對立在枝頭,似乎無事發生一般。
“你看這兩隻鳥兒,跟剛才那兩隻可是一樣的?”他問。
誰沒事去關心兩隻鳥啊。
程渺渺不解:“學生慚愧,并未注意。”
“沒注意那就對了。”晏望山再次笑了起來,慈眉善目,“那你就當它們是新來的,與之前那兩隻截然不同,那麼現在,你可知它們是善是惡?”
程渺渺宛若打通任督二脈:“因為新生,所以不知!”
晏望山微微點頭:“從衍能明白就好。”
明白,簡直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。
洛半山利用她跟京兆府取得聯系,同時掣肘乾安侯府,要侯府為他所用。
蕭庸說過,程從衍是他最後的底牌,不到萬不得已,他是不會輕易動程從衍的,一旦動了他,必定是有大動作。
那大動作是什麼?是他根本就要跑路了!
他早知皇帝不會放過他,懷王已經得罪了,皇帝也不會給他好果子吃,他留在京城,再怎麼掙紮,也是死路一條,所以他要動用自己最後能動用的勢力,把自己送出去,去到一個嶄新的地方,叫一切從頭開始。
“你們在打什麼啞迷呢?”江照翊不滿意他們的對話自己插不進去,也十分想要知道他們在聊什麼。
“在聊在太子殿下心目中,臣究竟何時才能成為一個好人。”程渺渺收拾收拾東西,打算等太醫來替江照翊看過手之後,就叫人出宮給蕭庸送一封信。
上回她和蕭庸分析過洛半山得到乾安侯府的助力後,會想要利用他們家做什麼,她爹是武将沒錯,有領兵打仗的經驗沒錯,是大啟難得的實權侯爺沒錯,但是,這都不是洛半山想要的。
他們當時沒分析出來,洛半山究竟是想要他們家什麼東西,現在程渺渺覺得自己隐隐約約可以肯定了,是她爹身上随時可以出城門的令牌。
江照翊不知她複雜的内心,信了她的鬼話,一般般高傲道:“太師方才不是說了,固有思想是很難改變的,在孤的心裡,你就是惡人沒錯了,要想在孤面前變成個好人,估計你是不大可能了,不如趁早消失在孤面前,長久不出現,孤可能就會被你的堅持打動,原諒你的。”
“那恐怕臣是如不了太子殿下的願了。”程渺渺遺憾道,“臣奉命到您身邊做這個惡人,您再不樂意,也得受着。”
“程從衍,你耍我呢?”江照翊暴跳如雷。
但旋即他就被摁了下去,因為太醫來了。
杜醒時也不知自己近來值班,怎麼老是碰上東宮的事情,上回是那位女扮男裝被他發現的世子手割傷了,這回是尊貴無極,真真正正的家裡有皇位要繼承的太子殿下手被打傷了,怎麼他們讀書人,都這麼費手嗎?
他給太子殿下塗抹好藥膏,拿起紗布纏了兩圈,叮囑他不要碰水,而後便将目光從他手上移開,瞥見了他岌岌可危的發際線。
他頓了頓,“最近臣開的黑芝麻丸和豬蹄湯,太子可都有吃?”
江照翊雲裡霧裡地點頭:“有啊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杜醒時突然放心很多,“那方子對頭發很是管用,您和程世子還得是多吃才行。”
他自覺說的話已經很委婉了,可不知又是哪裡觸到了江照翊的開關,隻聽他暴躁道:“程從衍你騙人!你說過睡的晚不影響頭發的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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