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聽是林德寶親口說的,林虎夫婦對視一眼就沒再多問了。
林虎想到了那天在祠堂裡說了要建神隐商隊以後,自家大哥當天晚上就找到了自己,想要把大兒子送進商隊裡的事。
“虎子啊,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,這商隊的名額一定得有德金一個,這德金要是跟着滿寶學了本事,咱老林家以後就不是隻會刨土的泥腿子了,我就是将來埋進了土,也能挺着胸膛去見我們林家的老祖宗了。”
“我知道你對我心裡有怨氣,可那時候……唉,我也不求你原諒,隻是打斷骨頭連着筋哪!咱兩家的關系再怎麼說也比村裡其他人親近。你這當小叔咋都得看護着自個兒的親外甥啊”。
這些話像是經過好多次排練,林大山像是背書似的,說完後,連看都不看林虎一眼,跟背後有東西追他似的,徑直跑了出去,出門的時候還差點被門檻絆了一跤,背影顯得十分狼狽。
林虎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聽自家大哥跟自己說這麼多話。
林大山明年就五十了,因為長期勞作又營養不良,看起來十分黑瘦,臉上一條條的皺紋十分明顯,跟林虎站在一塊兒活脫脫像是隔了輩分。
當初被李氏趕出家門的時候,自家這個大哥一聲不吭,自己不是沒有怨過。
可随着年歲增長,林虎知道這個世道能活下去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,更别說娶老婆了。
林大山娶李氏過門的時候,爹娘就已經過世了,要不是林大山繼承了老林家的優秀基因,長得高大俊朗,尖嘴猴腮相貌平平李氏也不會願意嫁給這個啥都沒有,隻剩下一張臉還可以看的林大山。
不管怎麼說,林大山總算是過上了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。
要知道這年頭,打光棍的人可不在少數,那是看老母豬都能看出個貂蟬來的……
爹娘都過世的時候,林大山十七歲,林虎隻有四歲,老兩口一共生了兩個女兒四個兒子,林大山是老大,林虎是老幺,可最後這些孩子也隻有林大山和林虎活了下來。
林大山帶着林虎飽一頓餓一頓地,總算是把林虎拉扯到了八歲,也終于娶上了老婆,迎了李氏進門。
雖然李氏說話刻薄,從來不惜得搭理林虎,連個正眼都不給他,可終究還是把林虎養到了十二歲。
那年,林德金剛滿歲,地裡遭了旱收成不好,大冬天的一家子隻能喝看不見米粒的稀粥,林德金經常餓得哇哇大哭。
林虎半夜裡聽見李氏跟林大山争吵了無數次。
終于有天晚上,李氏說要帶着兒子回娘家,再也不回來了。
然後第二天,他們就分了家,林大山蹲在牆角一聲不吭。
于是林虎開始吃着百家飯的生活,日子雖然難,可終究是東家勻一口西家勻一口地捱了過去。
再大一點林虎就跟着村裡唯一的老獵戶學了打獵,老獵戶一輩子都孤身一人,走的時候還是林虎給送的終。
往事一幕幕浮現,林虎心裡長歎一聲,心裡并不多的怨氣其實早就已經煙消雲散了,隻是兄弟倆心裡終究還是有了一道翻不去的坎。
大哥能跟自己說這番話,也不知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設。
若不是當初大哥拉扯自己長大,他也不會有如今的好日子。
所以就算林大山不說,林虎也不會一點兒不管林德金、林德銀還有林德寶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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