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ldo;這次還算好的了,想當初百裡延和鬼迹堂那才叫坑人……咦,皇叔,先前那張帖子呢,你怎麼把它收起來了?&rdo;小皇帝看向慕容涯。慕容涯眉頭輕蹙,聲音仍是溫潤,卻如翳了層薄冰,&ldo;不是什麼重要之事,扔了也罷。&rdo;小皇帝卻顧不了那麼多,慕容涯這般坦蕩得無恥的人也會偷偷藏東西,肯定是什麼好東西。他眼尖,朝慕容涯撲了過去,慕容涯見他收不住勢,隻有兩手扶着他的腰,怕他摔了,也擔心兩人一起摔在地上,而小皇帝就趁這個工夫,從角落裡撿起那張帖子展開來看。&ldo;都多大的人了,還這般莽撞……&rdo;慕容涯剛想訓斥他一頓,見小皇帝已經看了起來,臉色不由一變。尉遲驕陽危險地眯了眯眼。葉傾歡一副看好戲的樣子,隻是笑笑。小皇帝看完了那張帖,隻說了一句,&ldo;人呢?&rdo;經不住小皇帝半質問半疑惑的視線,慕容涯開口道,&ldo;宮外行館。&rdo;&ldo;什麼時候來的?&rdo;&ldo;昨天夜裡。&rdo;&ldo;皇叔……這可是大事,你居然跟朕說扔了也沒關系!&rdo;小皇帝咬了咬唇,&ldo;軒轅不讓被刺重傷之事,可是關乎整個天下啊,他剛收了梓國,又滅了半個朔國,他若出了事,整個天下都将為之震動……&rdo;&ldo;那又如何?&rdo;慕容涯平靜道,&ldo;他快死了。&rdo;尉遲驕陽插了一句,&ldo;都快死了還妄想要見你一面,恐怕不安好心居多。&rdo;小皇帝歎道,&ldo;可他要真的死了,天下必定大亂,屆時他手下勢力割據,又不知會成什麼樣子,他說不定就是擔心這點才讓朕去見他的。&rdo;&ldo;派個人過去就行了,為什麼要你親自去?&rdo;尉遲驕陽不認同道。&ldo;反正朕身邊有那麼多人跟着,去了也沒什麼危險,尉遲愛卿不放心,一起去便是。&rdo;&ldo;你若去,我還真沒打算獨自在皇都等你消息。&rdo;&ldo;更何況,你如今不單單是一國之君……&rdo;葉傾歡似笑非笑道,見小皇帝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,他明白小皇帝定是聽出了自己的弦外之音。不單是一國之君,更是他們的情人。慕容涯最後淡淡道,&ldo;你要真的想去,讓尉遲驕陽跟着也好,我亦去,葉傾歡留守皇都。今日出發,或許還能見到那人最後一面。&rdo;&ldo;等等……為什麼你們都去,隻我一人留守?&rdo;葉傾歡不滿道。慕容涯沖他揚了揚下巴,&ldo;如果你的爵位比我高,或許我也能聽你安排。&rdo;葉傾歡冷笑道,&ldo;陛下還沒說什麼呢。&rdo;&ldo;陛下也會聽我的,因為我是他的皇叔。&rdo;兩人同時看向小皇帝,小皇帝則尴尬地扯着尉遲驕陽的袍子,裝模作樣地看幾眼,&ldo;嗯……尉遲愛卿,你袖袍的邊角有點脫線了,回頭讓戶部再給你發一套官服吧……&rdo;尉遲驕陽笑了笑,&ldo;謝陛下。&rdo;自然這日夜裡,為了補償爵位不高而受制于人的葉傾歡,申敬為小皇帝準備的膳食終是沒被浪費,而龍仰宮裡徹夜奏琴的景琴師難得休息,内殿更是徹夜響着令人耳紅心跳的聲音。這行程定下的雖然倉促,朝中的人手卻很好安排,加上軒轅不讓如今人就在朔國,離慕國非常近,不用趕太久的路便能到。朔國雖不成氣候,但也并不是那麼好打的,軒轅不讓發兵半年,也隻滅了半個朔國,仗并不好打。尉遲驕陽在馬車上時跟小皇帝分析過,朔國是建立上沙漠上的國家,雖是糧草匮乏,可同樣的,打仗時後方輸送糧草的路線也同樣艱難。熟悉的沙漠的朔國人可以猜測敵軍的進攻路線,而在風沙起時,若要進攻就很困難了。是以軒轅不讓到現在也沒拿下朔國不止,還被人刺殺。以軒轅不讓的個性,能刺殺成功的,多半是他麾下之人,隻不知那人是被收買了,還是不服軒轅不讓的鐵血政策?小皇帝猜不出,他隻知道,軒轅不讓心眼小,容易猜忌,眦睚必報,這都不是明君該有的。所以軒轅不讓隻能當亂世枭雄,而無法成為盛世明君。其實這些,軒轅不讓自己也是知道的吧?他不過是想,在這亂世裡,做一番偉績,正如輿國童謠唱的那般‐‐殺伐決斷,有我輿王,泱泱輿國,萬世不朽。再見到軒轅不讓,是在朔國國都覓洲城裡。軒轅不讓并未住在朔王的主宮裡,而是在個偏僻安靜的行宮裡住下,周圍有重兵把守。軒轅不讓隻讓小皇帝一個人進去與他交談,雖然外面有重兵,不聞不問兩個暗衛出身的侍衛卻牢牢守在暗中,以防不時之需。再見這人,倒沒有上次為他解毒時那般憔悴,臉上雖有疲憊,眼裡卻又欣喜。他靠着床柱,頭發散亂地披在肩上,袒露的胸膛裹着層層白色布條,上面還滲着血。&ldo;你來了。&rdo;他一字一頓,對小皇帝道。小皇帝點頭,走過去,坐在他身邊,&ldo;你有什麼話,要對我說的?&rdo;軒轅不讓扯動了下嘴角,眼睛直直地看着他,&ldo;說,你喜歡我。&rdo;&ldo;什麼?&rdo;小皇帝不解道。軒轅不讓臉色蒼白,有氣無力地笑着說,&ldo;說喜歡我,我便把今生打下的基業,都給你。&rdo;小皇帝失笑道,&ldo;别開玩笑了,三年前你不還說要我跪在你腳邊什麼的,朕沒那麼容易上當。&rdo;軒轅不讓卻不笑了,他依然戀戀不舍地看着小皇帝日趨成熟的臉龐,當年那張清秀明麗的臉已經染上了一層天之驕子的顔色,與記憶中的倔強少年重疊在一起,&ldo;……居少庸為保護孤,死在刺客劍下。&rdo;&ldo;……喔。&rdo;小皇帝憋了半天才擠出一點回應。&ldo;他臨終前,對我坦白了一件事。&rdo;居少庸對他說,王,屬下心儀一人,卻再無法将心意告訴他,隻希望王,不要重蹈屬下覆轍。小皇帝聽後,過了好久,才歎道,&ldo;居少庸對你,還真是忠心,事事都想着你……&rdo;軒轅不讓扯扯嘴角,&ldo;你不想知道,他心儀之人是誰?&rdo;&ldo;……朕沒興趣知道。&rdo;小皇帝淡然道。&ldo;也罷,反正他也沒告訴我。&rdo;軒轅不讓歎了口氣,又問道,&ldo;你真不喜歡我?&rdo;小皇帝怒了,&ldo;我喜歡你什麼,不把人命當人命,還是從不信任别人處處算計别人啊?!&rdo;軒轅不讓終于又笑了,薄唇彎起,表情釋然,細長銳利的眼裡染了層柔光,臉上血色卻一點點變少,他最後伸出手,想再碰觸一次那光滑的臉頰,卻實在困難,他連提起手臂的力氣都沒了。小皇帝就坐在他邊上,一動不動,隻是看着他。&ldo;這幾日我在想……人這輩子,總會有那麼幾個值得自己相信的人。&rdo;軒轅不讓苦笑了下,緩緩道,&ldo;你我之間連個信物都沒有,單憑一張帖子,你怎麼就過來了……&rdo;&ldo;信物這玩意兒會害死人,沒有信物才好呢。&rdo;小皇帝抱怨道,&ldo;你若是死了,輿國你打算怎麼辦?&rdo;軒轅不讓閉上眼睛,疲憊道,&ldo;軒轅氏裡若有人能堪此任,便讓他去做,若沒有,交給你,我也沒什麼放不下的。&rdo;&ldo;喂,你還真那麼豁達啊……&rdo;&ldo;不豁達又能如何,我膝下并無子女,與其把基業讓給連牙都沒長全的娃娃,還不如交給我中意的人……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,不也做了……很多手腳……&rdo;&ldo;軒轅……&rdo;小皇帝見他情況越來越不好,連說句話看上去都要花很多力氣,他想起身叫大夫進來,卻被軒轅不讓抓住了手腕,力道出奇的大。又或者,是小皇帝覺得,軒轅不讓不想在最後的時候被人看到他如此脆弱的模樣。軒轅不讓猛然睜開眼睛,問他,&ldo;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?&rdo;小皇帝嘴角抽搐了下,當然記得了,那時候他出門連個侍衛都不帶,還甩掉了葉傾歡,撿了塊來路不明的玉挂腰帶上顯擺,這才會碰到軒轅不讓這跟他就此糾纏不清之人。本以為軒轅不讓會借此奚落他一番,沒想到軒轅不讓隻是笑,很溫柔地看着他。小皇帝忍不住道,&ldo;你到底想說什麼……&rdo;他忽然轉開了話題,定定直視小皇帝的雙眼,道,&ldo;我手下,冤魂無數……可是,我不怕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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