缪存擡起手,在那幅表現主義的油畫上摸了摸,筆觸已經幹涸,以堅硬的姿态将作畫時的心情永久存留了下來。他心思一動,擰開顔料,信筆在調色闆上混了幾筆:“黑河藍。”繼續加入白顔料:“頓河藍。”千變萬化的,是他們随口取的名字,最後,是那種朦胧如月光般的藍,他擡起眼眸,看着駱遠鶴,定定地說:“駱遠鶴藍。”
心裡恍惚聽到風路過林稍,篝火哔剝地燃燒。
托了住了附近的福,每天再也不必起大早去擠高架了,缪存睡夠了飽覺才去醫院上課,駱遠鶴會陪他一直到中午,與他一起吃過中午飯,再去學校或畫室一趟,之後在三點多時趕回來。
溝通室的玻璃窗自始至終沒有阖下過百葉簾,缪存并不知道,他以為總是對他食言的駱明翰,其實日日下午都在外面看他。
助理小林第一天時也分不清,見他走入等候室,還以為是駱遠鶴去而複返,驚奇地問:“您怎麼回來了?”之後才後知後覺地一拍額頭:“哦,是另一位駱先生。”
駱明翰來得多了,小林便也見怪不怪了。
他來了,什麼也不做,就在外面看缪存,也會順便開一些電話會議,都是商務英語,小林不怎麼聽得懂。幸而醫院是高端昂貴的私人醫院,像這樣的等候室都是隻對當事人家屬開放的,因而并不會打擾到任何人。
駱明翰總在課程快結束時離去,悄無聲息,也不留下任何隻言片語。
“您可以等缪缪下課後跟他聊聊天,”小林嘗試着建議,“他現在進步很快,你會驚訝的。”
但駱明翰讓她不要知會給任何人。
·
每天在醫院下了課後,駱遠鶴會帶缪存四處轉轉,幫他一點一點找回過去的畫面與情緒。
他帶缪存回到過去的老畫室,早已廢棄不用了,但始終保留着。那是一個小小的四合院裡的一間廂房,外面是一棵高大的合歡樹,每到夏天過暑假時,合歡花便開了,粉色的,像什麼鳥的頭冠,一蓬蓬潦草又蓬勃,那是缪存一年裡最喜歡的月份。
老式的黃銅鎖被插入長長的鑰匙,咔嚓一聲,鎖芯開了,對扇門扉從中間推開,灰塵在午後陽光下漂浮了一陣。
這裡面還是原來的模樣,堆滿了石膏像,有兩個相對而擺的畫架,但上面已沒有擺放畫布了。背後貼牆的是與屋子同寬的格子矮櫃,顔料管令人眼花缭亂。
缪存在椅子上坐下,連灰都忘記撣了,擡起手,仿佛作畫的模樣,但眼前既沒有畫,手中亦沒有筆。
這院子年代久遠,主人又已移居海外,一切交由親戚随意打理,因此水泥地面還是粗糙而不平整的模樣,缪存想不通他是如何在這裡打地鋪的,後來駱遠鶴為他搬了一張行軍床過來,缪存更有理由不走了,一整個暑假都泡在這兒。
他最喜歡上午九十點,日頭已經爬得與屋脊一般高了,駱遠鶴帶着豆漿油條過來,腳步踩在滿地的落花上。
因為覺得合歡花落了很心疼,駱遠鶴跟他一起用合歡花作畫,顔料将合歡花凝固在畫上,如同昆蟲凝固在金黃色的樹液中,成為永遠也不會暗淡的琥珀。
缪存想到這一件事,如同找回了一片丢失的記憶拼圖,立刻問:“那個合歡花的畫……”
随着話音而落下的,是駱遠鶴掀開的白布。真奇怪,這上面竟然一點灰塵都未曾揚起來。柔和的光線下,一幅幅過去的習作整齊地落地而摞,駱遠鶴攥着白布,雙目看着他,溫柔地說:“在這裡。”
那裡面甚至有缪存十歲時的稚嫩之作。
缪存蹲下身,一幅一幅翻過去,漸漸地變成盤腿而坐的姿勢,“我以前還臨摹過席勒。”
“這個人體……夠扭曲的。”
“這個是剛開始練明暗跟冷暖的時候,”缪存忍不住笑了一聲,“好髒的配色。”
“這個靜物倒是不錯。”
畫室外的胡同落了滿地金黃的銀杏葉,踩上去寂靜無聲。這裡鮮少有人,電線上停着寥寥幾隻麻雀,缪存仰頭看着青灰高牆與朱漆大門,兩手抄在兜裡:“房東怎麼還沒有把房子收回去。”
“我買下了。”駱遠鶴漫不經心地說,“現在房東是我。”
缪存一驚,回過頭去,看到駱遠鶴一臉淡定的模樣。
“買下了?單單這一間,還是整片院子?”
“你見過四合院拆開單賣的嗎?”駱遠鶴彈了他額頭。
這裡雖然不是核心地段,但四合院怎麼着都是天價,缪存沒想到駱遠鶴竟然這麼有錢,忍不住問:“什麼時候的事?翻倍了嗎?”
駱遠鶴被他逗笑:“前年,還行,買的時候五幅畫,現在三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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