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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若龍知道自己是尿了，這個時候，他忽然又覺得自己還是死了好。這一陣子連拉帶尿的，隻要小鹿在，就一定是小鹿收拾他伺候他。他想自己病成了一大堆臭骨頭爛肉，把這麼一大堆臭骨頭爛肉往小鹿身邊放手裡送，太累贅小鹿了。縱算是從小結發的老夫老妻，也沒有這個累贅法的。他又想死了，隻是舍不得小鹿。手指在小鹿掌心中又劃動了，他把全身的力氣都調動到了指尖上，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寫。這是一場艱難的長篇大論，他還有話要對小鹿說。他寫：&ldo;等我死了，把我埋到離你近的地方。&rdo;小鹿俯下身，在他耳邊問道：&ldo;不回老家了？&rdo;何若龍微微的一搖頭。不回了，離開家鄉那麼多年，一直沒回去過，因為總相信着将來會有一場最風光的衣錦還鄉。可事到如今，人之将死，衣錦還鄉忽然算不得什麼了，老家已經沒了他的親人，他孤零零的回去幹什麼？耳邊又響起了小鹿的聲音：&ldo;好，我知道了。&rdo;他握着小鹿的手不肯放，還有字要寫，然而手指顫抖着不聽指揮。停頓片刻之後，他艱難的在小鹿掌心中，又劃出了很利落的，小鹿給何若龍擦了身。擦的時候他什麼也沒想，甚至沒想何若龍已經死了，自己手下所擦的這具身體，已經成了一具沒有活氣、沒有反應的屍首。李國明怕死人，意意思思的想要跑，于是張春生派他去棺材鋪訂棺材，然後也不驚動旁人，單槍匹馬的給小鹿打起了下手。他一邊拿東遞西，一邊緊張的瞄着小鹿‐‐小鹿太平靜了，平靜得讓他幾乎不安。他總記得小鹿那年夏天急怒攻心，曾經吐血。沒有比吐血更傷元氣的了，他怕小鹿會冷不丁的反應過來，再嘔出一口。然而小鹿真的是很平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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