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已經不再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子,線條優美的臉逐漸顯出男人的魅力,黑色的頭發,藍色的眼,和養父都是那麼象。隻是,他的眼神裡缺少一種讓人愛戀的溫柔。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,不準備和他發生過多的沖突。但事實上,我錯了。所以我說他是惡魔。他抓住我的頭發,拼命踢我,打我。我不甘示弱和他扭打成了一團。他比我小七歲,當時我占有優勢,我象揍倒小艾薩克那樣,把他也摔在了地上。--呸,該死。他對着已經穿好衣服下來阻止我們的養父狠狠地啐了口唾沫。我真想沖上去扭斷他的脖子,可是艾薩克卻哈哈大笑地嘲笑着我們兩狼狽的樣子。報紙上登載今天是養父出殡的日子。他已經死了一個星期,可我在那不勒斯卻未收到任何電報。二十四歲那年,因為我和弗蘭克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以及養父和我之間的尴尬。他在征得我的同意之後把我送去了英國。送我去機場的時候,他給了我一個擁抱。這個溫暖的擁抱使我流淚。我在牛津繼續完成學業,之後謝絕了養父替我安排的進入家族公司的工作,獨自去了我的一縷鄉愁8。我們将這縷鄉愁變換着,它不在這兒。是誰殺死他。我并不知道,他死于一場謀殺。然而,在我的印象裡,養父從容優雅的身姿永不會被死亡的陰黑所污染。然而,同樣的,我那英俊高貴的父親,我以為他不會死去。但是最終,每有人能拒絕支付那一枚銀币9。報紙上詳盡地而冷酷描寫了他死亡的慘象,并把這戲谑地稱為是黑手黨之間的互相清洗。他的屍體被人在正街上發現。他被綁在自己的車座上,被人強迫服下了足以緻死的毒藥。之所以是強迫,因為報紙上寫到,他曾盡力反抗過,可是卻換來殘忍地毆打和折磨。--統治紐約地下世界二十年的惡棍慘死街頭。這是報紙對他死亡的評論。可鄙的報紙竟稱這個優雅溫柔的男人為惡棍,可我已經不再計較這些誣蔑。我隻想,他一定很痛苦,他不該遭受這一切。他溫柔而親切,善良而正直,每每着到我們,總是微笑。他樂于助人,來尋求幫助的人最後總是感恩戴德地吻着他的手離去。我想起他甯靜的眼神,想起他慈愛的面容,咬緊了牙關。我在英國和意大利的十年裡,總共收到過他寫的十封信,幾乎是每年一封,可我從沒回過他。但他從能通過各種辦法找到我的地址,我想,他應該也知道我已經知道了我父親的事。最後一封信是聖誕節時寄來的。--我的孩子,你現在還好嗎。他仍叫我為孩子,這稱呼多年來一直沒有改變。他一般不在信裡寫太多内容,隻是問候和祝福我,但是那封信裡,他的筆下卻隐約有了種哀愁。--現在我總想起你們小時候的事,那時,你和弗蘭克,艾薩克,克萊門特都是我手心裡的寶。但是現在,你們都長大了,我也不可避免地老了。理查,有空回紐約看看我這老人吧,你要記得,不管你走到那裡,這裡都有你的父親,你的兄弟,都有你的家。在信裡,他沒再提過那件事,就好像根本沒發生過似的。然而這讓我更加痛苦。我那時因為頭腦裡還偏執地認為他在欺騙我,所以沒有準備回去,但是過了聖誕後不久,一直到二月,我終于下定決心回一趟紐約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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