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言一出,席間一片驚駭,她們轉頭一看,見是一位十一歲的朱衣綠裙小娘子站了起來,頓時大怒。
她們斥責那小娘子道:“豎子狂妄!如何出此惡語!”
“無禮之徒!你胡說八道什麼!我大唐建立之初雖民生凋敝,但兵強馬壯,内有聖天子垂拱而治,外戰屢屢得勝,何來此說?”
那小娘子平靜非常,不急不緩道:“諸位可否先靜一靜,聽我把話講完?”
李昭已經知道她是誰了,卻還是饒有興緻地一挑眉,問道:“你是哪家女郎?叫什麼名字?”
小娘子施禮道:“家父曹王侍讀顔昭甫,臣乃顔家長女,草名如是。”
青鸾暗中撓撓頭:“曹王侍讀顔昭甫?侍讀,就是個正六品的官。她家世父母都不出衆,不過是個尋常小娘子……”
“等等,姓顔……”
有點耳熟啊!
“她、她是不是顔真卿的姑母?”青鸾大為震撼。
别人她不曉得,但顔真卿的大名青鸾可是如雷貫耳。
眼前這個小娘子,居然是教導過顔真卿的人。
李昭緩緩傳音于她:“顔如是,别号真定,父顔昭甫,因精究國史,博通禮經,為武皇女史,武周女官。”
君号真定,天後當甯,旁求女史,以彤管之才,膺大家之選,召置左右,不遑顧複。①
出自《杭州錢塘縣丞殷府君夫人顔君神道碣銘》
“她是武周女官,武則天的親信。”青鸾震驚了。
李昭光顧着跟青鸾講話,把自我介紹完的顔如是晾了一會兒,席間氣氛漸漸沉凝如水。
玉鬥玄尊問完了就不說話了,其他人更不敢多言,一個個紛紛閉上了嘴。
太陽漸漸高了,顔如是背後沁出了汗水,方聽李昭笑道:“一切有為法,如夢幻泡影,如露亦如電,應作如是觀。”②
李昭鳳眼含笑:“你的名字很有靈氣,你的看法也很獨特。”
顔如是松了一口氣:“玄尊謬贊了,臣說的不過是一家之言,沒什麼特殊的。”
李昭雙肘撐在了大案上,脆聲問道:“說說看,你為什麼會覺得,文成公主進藏,是因為大唐無能呢?”
神隻發問,顔如是不敢不答,她擡頭,目中是濃濃的無奈:“貞觀八年,吐蕃贊普請婚,太宗不允。”
“貞觀十二年,吐蕃贊普再請婚,太宗又不允,吐蕃大怒,以此為借口,出兵吐谷渾,又破黨項、白蘭各羌,率衆二十萬,屯兵松州境内。”
顔如是目光一沉:“松州,是大唐的領土。”
衆人瞬間明白她言下之意。
郎君、女郎們無不面帶怒色,一些氣盛的甚至将手中金杯都捏成了金餅。
“區區西南蠻夷,竟然在我大唐境内屯兵?好生猖狂!”
顔如是繼續道:“同時,吐蕃一面派使者進京,一面揮師東進,攻打松州,揚言若天子不答應和親,他們便再破長安,将我大唐公主全部擄回吐蕃。”
吐蕃當時在國書裡沒有這麼講,但它的實際行動就擺明了态度——大唐要是乖乖送上公主,它們便好商好量,做對親家,要是再不答應和親……
哼哼!
吐蕃,隻能向豬八戒學習,來一出大唐現實版高老莊搶親了。
吐蕃如此嚣張,幾乎是踩在大唐腦袋上拉屎了,二鳳皇帝哪裡能忍?
他當即調兵,派執失思力、牛進達、劉簡等大将,率兵五萬,出擊吐蕃,在松州把吐蕃打得屁滾尿流。
顔如是道:“所幸我大唐兵多将廣,太宗皇帝神武非常,悍然派執失大将軍等擊敗吐蕃,吐蕃連忙請使謝罪,然并未熄和親之心。”
青鸾第一次聽到文成公主入藏這段曆史背後的陰暗面,驚呆了。
她對李昭傳音道:“吐蕃當年是想強搶公主來着,結果在松州之戰裡,被大唐打得媽都不認識了?”
曆來隻有戰敗國、弱國,才會在打輸了戰争後和親。
松州之戰大唐不是打赢了嗎?
怎麼還把公主嫁出去了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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