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場倒春寒後,人間徹頭徹尾改換成了春天顔色。
京郊鎮上有間酒樓,名叫辛夷閣,樓前種了兩株紫玉蘭,滿樹碗口大的花開得鮮豔。
正是踏青的好時候,鎮上車馬絡繹不絕,直到酉末方人聲漸歇。一場春霧來得悄無聲息,靜靜沁入暮色,邊湧瀾耳力精湛,自疏落的人聲笑語中,分辨出竹杖敲打石闆的輕響。
微潤的石闆路上,有僧人徐徐行來,一身再簡樸不過的灰色僧衣,卻似隔開了萬丈紅塵,沾身的唯有暮霭,旁的都與他無幹。
僧人身姿挺拔,步履安然,手中執着一柄青竹杖,一下一下點着石闆街道。
他面上系了一根灰布帶,掌許寬,遮住了眉眼,顯是一位盲僧。未執竹杖的手中虛握着一條缰繩,往身後看,牽的是一匹淺褐色的小毛驢,皮毛中夾雜了些深褐花斑,明明是頭賣相不怎地的小畜生,卻目不斜視地昂着驢首,邁着小碎步,走出了高頭大馬的氣派。
邊湧瀾坐在二樓臨街雅間裡,胳膊肘抵着支開的窗棂,閑适地一手撐頭,一手執着酒杯,向樓下望去。
僧人行至樓前,許是聞見了人間煙火的味道,腳步略停了停。門口引客的小二見機招呼道:“大師可要用個齋飯?”僧人并未作答,明明不能視物,卻似有所感,微仰起頭,向樓上望去。
有霧的夜晚是不起風的。
沒有風,花卻動了。
邊湧瀾放下酒杯,手指輕輕撫過放在桌面上的佩刀。指尖微弾,刀身出鞘半寸,一縷刀意像春風吹皺湖水,湧動地投入夜色,撥亂一樹辛夷。
飽滿如紫玉的木蘭花瓣撲簌而下,僧人立在樹畔,花瓣尚未及身,已略側過頭,正正望向刀意來處。
樓前掌了一排燈籠,明晃晃地映亮滿樹繁花。花影落在盲僧面上,稱得他膚色瓷白,又被燭火鍍上一層暖色,終于有了幾分人氣。
邊湧瀾不語不笑,靜靜與他對視,見那僧人隻漠然望了此處一眼,便竟自牽驢而去,背影端莊肅寂,自夜幕中裁出一個古井無波的輪廓。
挽江侯外出行走從不用化名,反正他的臉見過一次的人就不會忘記。他又不喜遮頭藏貌的易容之術,使了化名也沒什麼用處。但到底此番孤身出京,無人暗中随侍,便行止小心了些,于睡夢中都留了一絲心神。
子夜人畜入定,邊湧瀾卻突然醒過來,聽得門扉輕響,有人扣了一聲,隔了片刻,又扣了一聲。
他合衣下床,走到門邊,也不問是誰,一手橫刀身前,一手拉開門。
門外空無一人,客棧中一片漆黑,隻走廊盡頭有一線微光,自最末那間客房中透出來,房門半開半掩,明明白白的請君入甕。
挽江侯冷眼看着那一線幽明,毫不遲疑地走過去,走到一半,蓦然挑了下眉。
習武之人對距離最是心中有數,這走廊比他目測的長,長得有些蹊跷。
他握緊刀,覺得寒意浸透衣襟,春天的夜晚稱不上暖和,但也不該這麼冷。
可是有刀在手,挽江侯就不知道怕字怎麼寫,當下幾個起躍,身法翩然,無聲地落在那扇透光的門前。
穿過半阖的門扉望去,隻是一間尋常客房,有床、有桌,桌上點着燈燭,桌畔坐了一個人,微側着身背向門口,看打扮是個書生,手中拿着一卷書冊,湊着燈火夜讀,口中嘀嘀咕咕,細聽下念叨的不是之乎者也,而是“為何不中”。
邊湧瀾心下有些訝異,大比之年早就過了,便是落榜的書生再不甘心,也沒道理在一間京郊客棧裡盤桓這麼久。
“為何不中?為何不中?”桌邊那人像是真的傷心,又像是知道終于有人聽見了他的傷心,戚戚哀哀地回過頭——頭是回過來了,身子卻未動,脖子整個扭了個個兒,大約是傷心得緊了,哭出兩行鮮紅的血淚。
“…………”挽江侯心知自己現在不是在做夢,就因為清清楚楚知道不是在做夢,才難得有些無措,面上倒是還鎮定,腳下退了一步,“铛”一聲拔出刀……沒拔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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