嬰兒時嗜睡很正常,可大了還這樣就不對了,賈母為他請遍了名醫也看不出端倪,且他不吃藥還好,隻一吃藥,不管是提神醒腦的,還是補氣養生的,必要大睡個三天三夜才能睜得開眼,試過幾次後,賈母也不敢再找人胡亂給他開藥吃了。
好在他除了嗜睡,沒什麼别的症候,便由他去了。
賈玩自己也想過要改變現狀,可不管他睡前怎麼折騰,睡着了一切如故,最後隻能認命。
不過這種情形,在他三歲時便開始漸漸好轉,不再一天到晚睡得跟死豬似得,隻比常人睡得多些,且時常犯困罷了,按這種勢頭,大約到了十七八歲,就和常人一般無二了。
賈玩向來沾枕就着,惜春剛出門,他就已經陷入了夢鄉。
主子既然睡了,下人們也就散了,至于值夜——不存在的。
誰不知道咱們這位東府二爺,隻要睡着了,連身都不會翻一個,便是要喝茶或起夜,也從不叫人,自個便悄悄料理清楚了。
是以雖排了班,一開始是偶爾偷懶,後來就索性無視了。
主子懶散,難免下人倦怠,賈玩也沒工夫理會這些,倒是惜春怕弟弟被人欺辱,少不得時時過來敲打,倒在下人中積了些威勢——底下人雖難免私下裡議論這位四姑娘性情孤僻、脾氣刁鑽,但對她的吩咐,卻斷不敢陽奉陰違。
寶玉、黛玉、三春以及賈玩,現下都在賈母院裡住着,吃飯也在一處,按說要見一面,應該是極便宜的才對,但因着賈玩與衆不同的“生物鐘”,愣是過了足足七八日,黛玉對這位住在一個院兒裡的小表弟,還都隻聞其名,不見其人。
這天黛玉并一衆人聚在賈母屋裡說笑,忽然一個眼生的婆子闖了進來,進門就跪了,慌張道:“老太太,太太,了不得了!玩二爺丢了!”
一句話,唬的賈母差點暈過去,惜春臉色煞白,猛地站起來,還不及說話,就聽王夫人斥道:“你這老貨,渾說什麼?玩兒好好的在廟裡給藥王菩薩燒香呢!再敢胡說吓着老太太,看不打爛你這張臭嘴!還不來人把她給我攆出去!”
又勸道:“老太太别着急,八成是這婆子躲懶,和玩兒錯開了,故意來危言聳聽。玩兒身邊帶着七八個人呢,好端端的怎麼會走丢?”
底下人七手八腳的來拖那婆子,惜春哀聲道:“老祖宗!”
賈母罵道:“還不住手!你們這些混賬東西,在我面前還要弄鬼!你說,到底是怎麼一回事!”
最後一句卻是問那婆子的。
衆人忙撒手。
底下那婆子,正是賈玩的奶嬷嬷,跪在地上哭道:“今兒是藥王菩薩誕辰,我們陪着玩哥兒一起,去廟裡給菩薩上香。因廟裡人多,不小心就走散了,隻奴婢和陳老三一道,陪在哥兒身邊……
“許是因為殿上煙火味太重,或是廟裡的師傅們發放的素面窩窩裡,加了些許藥材的緣故,哥兒才末時就犯了困了,偏趕車的小厮遍尋不着,馬車也不知道被他趕到哪兒去了。沒法子,隻得奴婢一個守着哥兒,陳老三去尋人,後來奴婢内急,去方便了一下,回來就不見了哥兒……”
王熙鳳罵道:“你們都是死人嗎?未時丢了人,這會子都到了酉時了,才來回報?”
婆子哭道:“哥兒不見了,奴婢們都慌了手腳,四處打聽,怕時間久了更不好找,沒成想到現在都沒見影兒……”
她一點力也不敢留的扇着自己的臉:“都是奴婢的錯,奴婢該死!奴婢該死!”
寶玉幾個早就被驚得說不出話來,賈母也氣的手腳發軟。
惜春伸手,指着婆子哭罵道:“都是府裡待你們寬和,玩兒又是懶得管事的,才縱的你們無法無天!什麼人多走散了,怎麼寶玉每次出去,從不見有人走散?分明就是你們不管主子死活,自己耍樂去了,如今出了事兒,不趕緊回來報訊,還想着蒙混過關……若玩兒沒事還好,若是萬一出了什麼事,看我饒的了你們哪個!”
見她氣的渾身發顫,淚流滿面,王熙鳳忙摟住,勸道:“妹妹先别忙生氣,如今最緊要的,是趕緊把人找回來……妹妹放心,當初先生相面,就說玩兄弟最是多福多壽,斷不會有什麼事!”
又問:“可在前面回了老爺、二爺?”
婆子道:“他們都還在找着,隻回來奴婢一個,先到了老太太這兒。”
王熙鳳便不再問,趕緊派人去尋賈琏,讓他将府裡的人都撒出去找。
賈母終于緩過神來,遣人去前面禀告賈政,令他寫了帖子去報官,又派人去東府告知賈珍。
捂胸哭道:“讓他們派人去找!都去找!若是玩兒有什麼閃失,我便是立刻死了,也沒臉去見大哥大嫂,和我那可憐的侄媳婦……可憐她掙了命生下的孩子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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